“国际滨”里的新杭州人

好的工作机会、有品质的生活,

以及一个安全的、没有犯罪的环境,

正在吸引他们国家越来越多的人来到中国

“国际滨”里的新杭州人

《中国新闻周刊》记者/彭丹妮 摄影/汪雪涯

位于钱塘江南岸的滨江区,全称杭州高新(滨江)技术产业开发区,坐落着阿里巴巴、网易等知名科技公司,也吸引了众多创业者。去年夏天,滨江区的 f周末摄影工作坊组织了 f 活动,让摄影师们拍摄与滨江有关的照片。因女儿曾留学海外,自己又在工作中常与留学生和外籍人士接触,汪雪涯决定聚焦在当地不同肤色、性别、国籍和高新职业的国际人才。

汪雪涯自己也是“新杭州人”,因此,这个被拍摄群体在当地如何生活、如何感受中国人的生活方式与文化、从他们身上能够找到哪些认同感,诸如此类的问题都深深吸引着她。当地政府一直希望打造一个 “国际滨”的名片。汪雪涯觉得,自己的作品正好契合这种定位,于是,她便干脆给这组作品命名为《国际滨》。

成为“新杭州人”

2012-2017年,杭州滨江区经历了第一个发展最快的五年。作为浙江经济增速最快的地区,这里是信息经济创新发展的“试验田”。汪雪涯镜头下的许多海归和外国人,多数都是在这一期间来到这里落脚的。

2014年,吉尔吉斯斯坦人Aizada入读浙江科技学院,攻读经济学学位,2019年毕业之后,当时 22岁的她决定留在中国,在杭州滨江区创建了一家人工智能公司。“老实说,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开公司。” Aizada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。

在来中国之前,她是一名职业排球运动员,因在运动方面的出色表现,高中毕业时,陆续收到本国几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。但偶然的机会,她看到了出国留学的广告,并最终申请了浙江科技学院一年的中文项目。她原本只是打算在中国待一年,但现在,7年过去,她依然生活在杭州。在这里结交的朋友、充满希望的创业前景,将她留了下来。

吉尔吉斯斯坦的人口有64%为无宗派穆斯林。中吉两国对女性的不同社会期待让Aizada印象深刻。因出身在高知家庭,她能够更加自主,17岁便出国求学。但所在的国家,大部分女性通常被期望着早早放弃学业,回家结婚生子。而在中国,她发现,女性可以攻读学位,或者在不同行业追求自己的事业,而不是被期待依附于家庭。

在中国的学校里,Aizada非常活跃。有一次,她与同学组队在一个大学生创新创业比赛中拿了金牌, 她们的创意是将人工智能用来帮助聋哑人、自闭症等特殊人群。这次经历成为她毕业后开了一家AI公司的直接原因。在当地的海外高层次人才创新创业基地, 她说,可以得到一些启动优惠,比如一年免费场地租金、免费公司注册服务。

来自墨西哥的Andrea Stubbs是杭州国际学校的一名高管。据杭州市教育局官网介绍,成立于2002年的杭州国际学校是当地最早创办的一所外籍人员子女学校。

在2015年搬来杭州之前,Andrea Stubbs曾在上海生活了9年。中国的快速发展吸引了她与丈夫,而杭州优美的自然环境与风光则促使她们一家从上海来到杭州定居。在她看来,好的工作机会、有品质的生活, 以及一个安全的、没有犯罪的环境,正在吸引他们国家越来越多的人来到中国。

在这里生活也会遇到文化差异带来的尴尬与不适。在墨西哥,人们把热情看作是礼物,即便是第一次见面,也要用亲吻和拥抱表达友好、礼貌,而在中国,以及她去过的很多亚洲国家,人们要含蓄得多。还有一件最让她感到受挫的事情,是她曾试图用简单的中文与别人沟通,但对方通常只是看着她,表示困惑, 并不打算设法去理解她。现在,她只好基本放弃说中文了,只偶尔用几个词语。

镜头之外:新生活的甜蜜与苦恼

这是一组与城市有关的影像作品,汪雪涯说,但她更感兴趣的是人,而不是城市风光。她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,虽然是给定主题的拍摄,她努力融入更多创新,比如,通过将被拍摄者放置在某个特定场景,展现环境的时代特征、文化特征,以及人物眼神、神态等细节,能够丰富地表现人与空间的关系。

找到愿意接受拍摄的对象之后,她会倾向于选择那些有故事的、有性格魅力和有镜头表现力的人作模特。时尚、明快、朝气,是这组作品整体的气质,汪雪涯认为这也能够代表滨江这个区域的特点。不过,镜头之外,这些安定下来的外来人员,也分享着新杭州人共同的生活苦恼。比如,伊朗小伙Mikey创立了一家 3D打印公司,但是现在公司依然创收不多,他还有另外一件事比较着急:找女朋友。

自新冠疫情之后,Andrea Stubbs便没能再离开中国。她远在墨西哥的双亲去年夏天因为感染新冠去世,但她却不能到场。去年和今年暑假,她的两个女儿先后分别去加拿大和美国上大学,她也不能亲自送她们过去。而Aizada上次回国还是2019年8月,疫情封锁期间,弟弟去世了,这给她的家人带来沉重打击,但她却无法回去安抚双亲。

严格的防控政策给生活带来一些不便,但Andrea Stubbs坦承,中国的疫情控制却比很多国家好得多。 在与墨西哥、美国、西班牙、英国等多个国家的亲友聊天中,Andrea Stubbs发现,当地政府基本上都低估了疫情形势,防控很糟糕,人们也不愿意配合,还拉出旗帜写着,“我有我的自由与权利”。

汪雪涯不会英语,随着拍摄推进,语言不再成为阻碍她与模特们建立信任和默契的障碍。虽然这个项目已经结束了,汪雪涯仍在招募更多的海归与外籍人士,希望可以纳入更多元的拍摄对象,到时候拍摄场景或许会不局限于滨江,最终作品也能更加丰满。

——出版在《中国新闻周刊》2021年9月13日,第34期,总第1012期